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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延嗣 北宋 · 范祖禹
 出处:全宋文卷二一四八、《范太史集》卷三六
唐宋间,延平郡隐君子姓王氏讳延嗣字季先光州固始人也。
为州里豪右,从父潮、审知俱以勇侠霸于一乡。
唐末之乱,四方豪杰竞起,大者以王,小者以伯。
寿春王绪攻陷光州,得潮兄弟相持,大喜曰:「恨相得之晚」!
因留军中计事,将为诛巢之举。
秦宗权约会兵讨贼,审知语于曰:「此何足以成事哉」!
遂逗留不进。
宗权为巢败走,大怒,以兵攻,乃□南奔入,有众数万。
以猜刻失将佐士卒心,一夕为乱军所毙,推潮为主帅,遂奄有福建
景福元年,唐拜潮福建观察使,审知为副使
潮卒,审知代立。
乾宁四年,唐升福州威武军
拜审知节度使,累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琅琊王
君幼失怙恃,养于审知。
为儿童时,谨愿端悫如成人,未尝戏笑。
事审知如父,晨昏侍左右弥谨。
审知寝疾,躬奉汤剂,未始须臾离庭闱。
虽甚劳若,不见有倦色。
审知亦以是器而怜之,抚如己子。
审知诸子豪气相高,日以驰马试剑为事,君独泊然无欲,惟喜耽玩书史,夜以继日,手不释卷,寝食为之几废,故多识前言往行。
褆身行己,每以古人自期。
儒冠书服,雍容委折,似不能言者。
然邦有大政,国有大疑,将就谋焉,则引古验今,抵掌议论,凛凛风生,不可尚已。
审知尝戏谓之曰:「此吾家措大儿也」。
审知既抚有全闽,将欲录君以官,君闻之力辞,恳免至于三四,不听,乃称疾不出者踰月。
审知使人往讯之,因手书以上审知,其略云:「《春秋传》载孔子之言曰:『唯名与器,不可以假人』。
盖以名器者,国家砺世之具,茍上有私授之失,则下启奸觎之心。
居平世犹之可也,况今天子播迁,大盗蜂起,迹其所由,正缘朝廷政出多门,刑赏滋滥。
大王亲举义兵,为国平乱,轧于贼臣,决策入闽。
士卒将佐弃乡井坟墓,舍父母妻子,从王南征,何所图哉?
志于立功名耳。
今师旅暴露日久,大勋未集。
王膺茅土之封,领节钺之寄,肃将明命,作镇于闽。
尚未班爵策勋,以旌战士,而首欲以爵命猥及无知之私亲,将士观望解体必矣。
卫懿公好鹤,鹤有乘轩者。
及狄伐卫,授甲者皆曰:『使鹤,鹤实有禄位』。
仆虽愚瞢,粗灵于鹤,倘或侥荣冒禄,偷安利己,以陷王于卫君之地,虽粉骨糜肌,亦不足以赎其过」。
审知以其言切利害,益器重之,然终不能夺其志,稍寝其命,曰:「姑俟他日而已」。
未几唐亡,梁太祖拜审知中书令封闽王,仍升福州大都督府
命至闽,审知将拜赐焉,君力谏之曰:「吾家本田舍郎,二父蒙国厚恩,迭秉节旄
朱全忠贼臣,固尝与我比肩事主。
徒以挟穿窬之资,逞豺狼之暴,肆虐流毒,盗有神器。
人神共愤,其能久有此土?
我纵不能如留侯为韩复仇,沛公义帝发丧,其忍北面以事之?
义不帝秦,此其时也」。
审知俛首久之,曰:「此特腐儒陈言,无补实用。
知彼不知己,兵法所大忌。
彼虽僭逆,然既已南面朝诸侯,加之坚甲利兵半于天下,东征西伐,草折卵碎。
我凭数州之地,辄婴其锋,是自取颠仆,安能成大事哉」!
君曰:「是大不然。
梁虽弑逆僭举大号,面外窘于晋,日夕支梧方且不暇。
重以杨行密方据江淮,实吾之外屏,似出天造,以限南北,梁人虽欲袭我,得乎?
此正所谓风马牛不相及也。
况彼以新造之梁,雄据中原,大统未一,内怨外叛,腹背受敌。
尤其甚者,与晋相持,雌雄未决,其能越大江、度修岭,以与我角耶?
司勋杜牧有言:『上策莫如自治』。
诚能于此锐意自治,内以修政,外以治军,使府库充实,兵革犀锐,如小白之于齐,勾践之于越,国势日张,霸图日盛,近约吴越,远结江淮,外连荆楚,仗义合兵,为国讨贼,其谁敢不从!
孔子曰:『如有用我者,吾其为东周乎』」!
反覆条陈数百言,审知竟不能用其策。
君拂膺太息,私窃叹曰:「大丈夫以气为主,气先索矣,无能为也」!
审知岁时遣使朝贡于梁,阻于江淮,道不能通,乃航海从登、莱入汴。
使者入海,覆溺大半。
君闻之愀然,因复为审知历陈梁无足畏之状,勿伤财损人以自诎。
且言:「治乱之机常隐于冥冥,而自古观人之国,则每预见而前知者,盖胜负之形已分矣。
如齐仲孙知鲁之未可动,房玄龄谓隋之必将亡,莫不若合符节。
以今形势观之,则朱梁决不能为我患,万无足畏。
然异时作难,当在江表吴越之间」。
其后果然。
审知初不甚领略其意,自是君始浩然有隐遁岩穴、全身远害之志;
而牵于审知有鞠育之恩于己,念未有以报之,不忍遽遂翩然。
初,潮卒,审知代立,疑外议有未甚服从者。
会僚属有献言,请以威严绳下之不从令者。
审知始用其言,乃务以诛戮为事。
君言于审知曰:「《书》云:『临下以简,御众以宽』。
《语》云:『宽则得众,信则民任焉,敏则有功,公则说』。
此万世治国齐家君天下之大法也。
小人中无远虑,乃导王以苛虐为政,不亦悖乎!
王绪之失,实本于是,覆辙在前,王所目击,可不戒哉」?
审知亦为之改容。
君每侍审知左右,觉微有怒色,必怡声软语进说,以解释其意。
前后有犯颜,垂死复活者盖千馀人,识者固已知君阴德之必有后也。
闽俗喜佛,而审知亦溺于浮屠氏之说,穷极土木之功,以兴佛宇,财力殆困。
君力言于审知曰:「《书》云:『不作无益害有益,功乃成』。
浮屠氏本物外之人,以寂灭为宗,非有益于人之国。
今乃蠹民财,损民力,以从事于斯,是谓作无益以害有益也。
古之人君自谓善于其事者,无出梁朝之武帝,及其终也,卒无补于侯景之乱。
殷鉴不远,在夏后之世。
矧夫今日方欲以取威定霸,其可崇此不急之务,以蠹国伤民耶」?
审知卒不悟。
自此帑藏日虚,民力日困矣。
审知本武夫,初不省礼乐诗书之教,其后折节下士,开学馆,育人才,故唐贤士大夫避难南来者皆厚礼延纳之。
招来蕃舶,绥怀海上诸蛮,贸易交通,闽俗康阜,皆君有以启之。
审知诸子皆不肖,服饰车骑,侈异相胜,视君敝衣缊袍薾然,率皆非笑。
有从而讽君者,君正色,徐以语之曰:「传不云乎:『俭,德之共也;
侈,恶之大也』。
以汉文之贤君而衣弋绨,以公孙之贤相而用布被,后世以为美谈。
况处多虞之世,虽万乘之尊、三公之贵,尤当以汉文、公孙为法。
顾予何人,既无汗马之功,复无筹幄之佐,徒藉季父之贵,得依馀庥,不耕而食,不织而衣,优游卒岁,无所用心。
日夕兢惕,尚虞满盈,以速祸败,矧敢不衷其服,自菑厥身」?
诸子为之忸怩。
审知虽起于任侠之徒,而天性纯俭,自奉甚薄,闻君此言,嘉叹不已。
时自朱梁篡唐之后,强藩巨镇,相次僭号改元。
审知王闽日久,骄心日滋,屡有效颦之意。
君极口切谏其不可,曰:「自古帝王之兴,莫不皆有大功德著于天下,故天命有归,人心胥附,然后应天顺人,起而君之,固非细事。
之时,西伯盛德大业,三分天下已有其二,而服事殷。
曹孟德刬平祸乱,威震天下,挟天子以令诸侯,盗弄神器于掌股间,汉之为汉特位号耳,而犹终于其世不敢尊履极。
盖以天命人心之有在耳。
今王虽聪明英武出于万夫之上,然功未著于中原,威未加于海内,蕞尔之闽,地不大于吴、楚,兵不加于梁、晋,而辄欲谋此大事。
诸镇闻之,称兵而南,则师直为壮,我复何辞?
是乃无益之虚名,享必然之实祸。
仆尝谏王勿臣朱梁,且王以仆言为不知彼己,而今日不意复为此图,其可谓知彼己乎?
诚于此时检身修德,惟怀永图,敦好睦邻,以大桓文之业,则生享方面之尊,殁存忠义之名,以垂裕后昆,无有穷已,不其韪欤?
今乃不此之思,而谋为刘聪、石勒之举。
纵使诸侯未暇致讨,得以偷安假息,一旦有真主出,其能赦我哉」?
审知虽不乐其言,然志之于,终其身不失臣节,君之力也。
审知诸子,君素恶之,而独与延政善。
及审知卒,延翰窃立,君谓其所亲曰:「此真沭猴冠耳」。
延翰闻而憾之。
君因约延政同隐,延政唯诺,然志于得国,不行。
一日,延翰取司马迁《史记·闽越王无诸传》示诸将吏曰:「闽,自古王国也,吾今不王何待」?
军府将吏因劝进。
君曰:「是可为也,孰不可为也?
此子能自免乎?
使在先王之世,予固当以死争,然斯人也,何足与语。
吾族其血矣乎!
我虽不能饿死首阳,然亦岂可延颈待戮」?
因潜随贾舟逸去,将欲遵海滨而处。
偶值使者自海上还,遇君,迫之以归。
至黄崎,君乃舍舟宵遁田间道,草宿露行,旬日始抵延平
因爱其佳山水,遂有终焉之意。
乃易姓唐,以字为名,盖以唐与王音韵相近,而亦自谓唐之遗民,于是隐焉。
延平人物凋零,乡无校,家无塾,士风不振,青衿之徒,散之城阙。
君始以五经教授学徒,人皆以唐五经呼之。
未几国乱,骨肉自相屠戮。
继而南唐兵取闽,王氏族属靡有孑遗,皆如所料,仅脱于难者惟君一人。
自非明哲保身,其能尔耶?
君初闻闽灭,乃衰绖出郊,东望故国,一酹先王,大恸而还,曰:「天作孽,犹可违;
自作孽,不可逭。
王氏之灭,非天也,亦自取之尔,复何言哉」!
始,李景之灭也,乃以富沙、延平剑浦三县为剑州
刺史陈诲将欲兴建黉馆,以延多士,初闻「唐五经」之名,始议表君教授俊造。
君闻之曰:「昔孟轲氏不以三公易其介。
使富贵如我所欲,则冠貂蝉、秉节旄久矣。
惟夫不以易其介,所以遁世而无闷」。
遂以废疾谢绝宾客,终日杜门,虽比邻亦莫得见其面,环堵萧然。
卒于大宋乾德四年,寿九十有四。
娶黄氏,先卒于闽。
晚得一子曰玠,有贤行,秀而不实。
娶郑氏,有子一人曰馀庆,治家有法,轻财重义,乡闾之人皆以仁厚长者归之。
娶邱氏,有男六人、女二人。
二女皆适士人。
男曰说、曰询、曰绶、曰端、曰靖。
季子早亡,馀皆业儒。
端一举中嘉祐八年进士第,今为河阳节度推官
有文有守,不忝厥祖,施诸政事,所至皆有仁声。
娶魏氏,卒而无子。
继室徐氏,生二女一男,皆幼稚,男曰淮。
先是,君之寝疾也,呼其子玠而属之曰:「古者士踰月而葬。
葬言其藏也,令人不可复见尔。
近世流俗之葬,孝子慈孙欲荣其亲者,墓惟恐其不大,马鬣惟恐其不高;
而又旁揭丰碑,褒扬盛美,弥亘道左。
是皆无益于亡者,适所以为寇盗发掘之标。
唐末之乱,王公贵人、贤士大夫例遭此祸,路旁每见,为之动心,可不戒哉!
我病且死,汝则埋之,切勿徇俗,以阴阳风水吉凶为拘忌,但择高明爽垲之地,免卑湿沮洳足矣。
不封不树,勿为标识铭志碑碣之具,听人耕种其上,刍荛雉兔往来勿禁。
慎毋蹈衰世馀习,自贻后悔」。
及君卒,其子玠葬君于水云村之原,一如治命。
及玠之卒也,子馀庆方在襁褓。
玠始病笃,因自取针刺其姓于馀庆之右臂,及封乃祖遗书数卷留以付之。
丧服既除,其妻持孤子适他族。
洎馀庆长而母亡,惟见臂字遗书而已,迄莫辨其祖所葬之地。
日月既迈,询之乡老,亦无有能知之者。
至今子孙春秋拜扫展省,合祀于其子玠之墓耳。
呜呼!
如君之全身远害也,何其慎终惟始,而其长虑却顾又何其远也!
世之小人嗜利亡躯,朝不谋夕,其视于君,为何如哉!
祖禹嘉祐中就试礼部,始识君之曾孙端京师逆旅中,与之语,喜其有诚明自得之学,不入时辈,每亲炙之。
是年,进士丙科,而祖禹亦幸尘忝。
自入仕,契阔二十馀年,一日邂逅于河阳幕府,虽其淹回沮抑,而气未尝少衰于曩时。
傥非以其所学充其所养,能尔邪?
祖禹近参订唐史,事有疑似者数条,质之于,悉能援引他传杂说,并唐文士碑铭书疏之类以决其疑,莫不皆有證据。
予深德之,而且叹其博洽
因发蠹箧,出乃祖遗录相示,曰:「曾大父生于晚唐,长于五代,而卒于国朝之初,经历甚多,阅世甚久,惜其晦迹不仕,不得托名于一代史书。
前辈已往,知者绝少,第恐将遂湮没,为子孙者不得无罪。
吾子其能为我发潜德之幽光乎」?
祖禹曰:「唯」。
谨以君出处遗事而次第之,以为家传。
直述其言与其所行耳,不敢置一字褒贬于其间,庶几子孙稍得其实。
后之君子尚论古人者,见其传而得其人,则是非美恶于是有在,固非祖禹所得专也。
传成,归之于,俾藏祖庙,以为无穷之传云。
赞曰:甚哉!
出处,君子之大致也。
五季之乱极矣,闻人奇士不幸生于其世,未有不被其污蔑者,求之于传,盖无完人。
君独能归洁其身,视轩冕若将浼焉。
彼其克享眉寿,始终名节,垂裕后昆,在当时岂不谓之难得哉?
况乎议论磊落,本乎纯正,有晋叔向、唐陆贽遗风,尤非五代间诸臣所能到。
使之一旦立人之朝、食人之禄,想其正色凛凛,临大节而不可夺。
惜其埋光匿影,其在当年,犹不可得而见,况后世乎!
是知自昔英雄豪杰、义夫节妇,迹不践于中朝,名不登于太史,声名文采与草木俱腐者,可胜计哉!
司马子长谓,伯夷、叔齐微孔子,则西山之饿夫耳,渠不信然?
黄君墓志铭绍圣四年十二月 北宋 · 陆佃
 出处:全宋文卷二二〇九、《陶山集》卷一四
君姓为黄,名曰颐,字谓之吉老剡人也。
南齐金紫光禄大夫僧成之后。
今剡有寺,号宣妙光禄之旧第也。
君为人笃实善良,读书闻大略。
元丰中,以恩补将仕郎、试将作监主簿,调南康军司户参军
以重离亲,不复出仕宦。
熙宁岁在单阏吴越大饥,且疫病相渍,死相枕籍者十五六,虽其妻孥,往往走避。
君独为粥药救治之,无所不至,至取家人首饰以贷之。
扶其病而起,若死而葬祭之者,盖不可胜数。
平居尝曰:「治生焉用多求,可焉可矣。
即为善,不可以不多也」。
故其用意处,能以不贪为宝,以教子为义,赒人之急为仁。
居久之,乡人多信向,有疑往谋焉,有急往求焉,孱子弱女有嫁娶往投焉。
剡在东为地最高,一遇旱乾,民辄拱手受毙。
君创水利,溉田几万亩。
尝有为盗者,君面以钱与之,曰:「前日作此,亮乏此物也」。
其人愧羞,恨不死。
由是,里中盗走他境,誓不敢妄意黄氏之藏有无也。
其宗族乡里、执友交游多以佛称之,而先生长者亦以为长者也。
曾王父某。
王父某。
父某,娶王氏,生四子:理中早卒,特、持、时尽遣为学。
为塾门侧,有愿求学者,皆给饮食笔札,以其志愿。
后又请迁县学而新之。
剡自职方史公赐第释褐,县大夫荣其归,揭其西门曰「继锦」,以追买臣,且以来其后。
君迁学,徐充、求移忠、姚舜明,皆相继登科,特亦其一也。
特、持受学,予所言多。
时,亦在太学
特今为瀛州防禦推官、知通州静海县丞
女三人:适王奕、周诩、徐明远
明远,主杭州馀杭簿。
孙八人:端彦、正彦,假承务郎,皆已卒。
涛,习进士
孙女十人:长适假承务郎龚节亨,馀皆尚幼。
君享年五十有九,绍圣四年七月甲子卒。
里人初皆为君祷祠,及卒,皆奔走赴哭至噎,填门织路。
未捐馆前,忽语诸孤:「初七日,吉日也」。
诸孤以为是日疾愈矣。
其日,乃披衣起坐,作句偈一,有委蜕尘垢之趣。
诸孤筮以十二月甲子葬,来乞铭曰:「日月有期矣,请愿先一言以慰存没」。
予闵君之亡,又义不得辞,故作是铭。
彼满茍得者,以财得魇,无一夕安枕,是亦可以少警矣。
元祐之末,有陈诲者,闽产也,相陵阜得其妙,尝曰:「剡多奇峰秀岭,然皆无如永安乡所谓黄山者」。
又称君多阴善,其后将大,后将有葬此者。
今君之兆,即陈所指也。
铭曰:
义有弗行,行靡不到。
仁有弗为,为靡不报。
譬彼接花,实因尔旧。
花变子移,亦跻厥后。
花则大矣,自跗徂杪。
其或不培,后将复小。
匪接之艰,续则匪易。
顾而孙曾,尚引无替。
重修卢公祠记 南宋 · 石𡼖
 出处:全宋文卷五三八○、嘉靖《尤溪县志》卷四
予承乏尤溪,于其民之事,无大小不敢忽。
适时和年丰,民栖田里,狱讼衰息,居多暇日,因讲求阙遗而修举之。
县有卢府君,因诘其所以祠于其耆老,皆惘然不能对,府君裔号亦莫之详也。
一日,有发故箧得其行状一通来者,纸弊字漫,仅而可识,而后知府君张巡、许远之流,其血食兹土也岂徒然哉。
府君讳珖,世闽人
王氏建国,避地尤溪
保大四年,王氏兄弟相攻,国大乱,南唐查文徽拔其建、汀、漳、泉四州,而置剑州于延平津,以陈诲刺史,又取其尤溪剑州
尤溪故有戍卒禦山寇,至是以府君守将
王氏亡,李仁达陈觉谕以归南唐,不从,将讨之。
仁达缉知尤溪戍卒已调发无备,使陈匡弼袭尤溪
府君拒之于东郭水亭,战甚力,邑人得奔窜不死。
府君兵败,乃曰:「吾受人之邑,而为之守,邑不守,何用生焉」!
大呼而前,为匡弼将刘掉刀所杀。
翌日剑州援至,则无及矣。
邑人相与葬府君杉岭
府君五子,四子从战俱殁,季子幼,弃草中,邻媪收育,访其母归。
南唐下诏褒美,授李总管,而复其家,即水亭建祠焉。
水亭地卑,神不安其居,降言于巫曰:「吾奋孤忠,冒矢石,死于贼,当祀我于县西北爽垲地」。
邑人异而迁之,今祠是也。
呜呼!
死者非难,处死者为难。
士固有视死如归者,然死非其所当死,则与自经沟渎同科,君子不之贵也。
府君者,其可谓善处死者欤!
府君之功,于巡、远虽若有倍蓰什百之殊,然自正义明道者言之,则夫杀身成仁之心,见危授命之节,非可以大小论也。
惟其所立适在偏方下邑,是以风声气烈不克振耀于后世。
府君初心之所不计,顾邑被府君之赐至厚,未久而遽忘之。
使行状之幅纸不存,予亦无自而知也,岂不大可恨哉!
乃刻石以记其事,而命有司自今以来岁以春秋有祀于祠下,且为之歌以侑神曰:絜斋造兮君之居,纷坐跪兮荐肴蔬。
坎吹箫兮击鼓,望风马兮云车。
君之来兮何许,既宴而娱兮其仁且武。
垂庆惠兮弗无牟,俾我民兮长无灾苦。
咏螃蟹 宋 · 朱贞白
七言绝句 押虞韵
蝉眼龟形脚似蛛,未尝正面向人趋。
如今饤在盘筵上,得似江湖乱走无(《宋朝事实类苑》:建帅陈诲之,字德诚,罢管沿江水军,掌禁卫,颇患拘束。方宴客,贞白在坐,食螃蟹,德诚贞白曰:“请处士咏之。”贞白题云云。众客皆笑绝。)